自己的伤自己不在乎,别人又凭什么在乎?她暗想着,如果孟良平伤口再次出问题,她绝不会再辛辛苦苦地帮他用药包扎。
门开。
孟良平已穿上干净暖和的衣衫,不过仍冻得嘴唇发青,他丢给李元惜自己的披风,双臂护在胸前抱紧:“你回去,把你衙司里能下得了水的青衫叫来几个。”
李元惜怎么肯服他?她来是帮忙的,可不是充当吹不得风、下不得水的矫情小娘子。
“他们已经在路上了。倒是你孟大人,贵为一国之水监,要是病倒了,有人能马上接替你,按照你的心愿办事?我劝你还是不要逞强了。”说罢,李元惜把披风扔还给孟良平,折身往船尾走。
“是啊,水监大人,李大人来了这里,帮了不少忙呢,我看,一点都不比我们这些男人差。”水手替李元惜说话,孟良平满脸不高兴:“多嘴!”
拖船靠岸,李元惜和水手们一道拽着拖绳,喊着号子,用尽了全力,周边路过的百姓也纷纷来帮忙,才把这只进了水的破船拉上岸。
在岸上看这艘船,又高又阔,被撞碎的黑漆漆的豁口向外吹着寒气。
李元惜打了个寒颤,这才发现,裤腿、袖子、护腰等,全都被水洇湿,衣料贴着皮肤,风一吹就能感觉到凉意。
孟良平再次把披风塞给她。
“我清楚你性子要强,但正视现实也是勇气。女人就是和男人不一样,女人忌寒,忌冷,忌生猛用力。”
他语气温和了些,李元惜怒气未消:“你既然这么懂养生,不给自己设置什么忌讳吗!”
“下次我会注意。”他说。忽然注意到有水手正两眼亮晶晶地看着他两,嘴角还挂着一股耐人寻味的坏笑,他顿时面色一凛,视线转向破船。
“我做都水监第一天,它就做了这桥的主桥墩。虽然不适合再做桥墩,但它木料结实,船舱宽阔,只要找个厉害的修船工修补被撞破的洞,用来水上运输应该不成问题。”
说罢,孟良平回身,目光又回到她身上:“你会修船么?”
李元惜没反应过来:他话里有话,难道是暗示,这艘破船街道司可以拉走吗?
她心情顿时兴奋起来:这不就是解决当下粪场运输问题的关键吗?船!
“你是怎么……”
“你司师爷一大早就去了都水监,我总不会什么都不知道吧?”
孟良平轻描淡写,恰好水手们通知他新船下水了,他也不愿多耽搁时间,指着岸上的一辆庞大的滚木车嘱咐李元惜,把破船运到巴楼寺,随后重新回到拖船,指挥调派着水手们对浮重新拆解拼装。
李元惜紧了紧披风,招呼了些愿意帮忙的百姓一起协力,用滚木车把船运送到附近的巴楼寺。
得知来意,巴楼寺的主持僧人很配合地腾出间正在修缮的禅院供她使用。
天气潮润阴冷,极有可能还会下雨,为让木船早些干透,只能再次把它搬入能避雨的殿内,倒扣露出船底的破洞。这样一来,殿内的空地就被挤得满满当当。
主持又送来了火盆和姜汤,李元惜道过谢,索性多要了几个火盆,碳烧得旺旺的,殿内温度升高,木船也就干得快。
这边安顿妥当,李元惜围着船体看来看去,越看越高兴,三更后,庙门被扣响,李元惜连忙冲出去,拉开门。
一股寒气逼来,孟良平到了。
到了殿内,他几步走到火盆前,伸出手去,先烤烤冻僵的手指。
“修船工呢?”李元惜问他,孟良平看着她,似笑非笑:“街道司来帮忙,只有你一个,礼尚往来,我来帮忙,也只有我一个。”
李元惜惊诧:“你会修?”
“试试看。”
他打了个哆嗦。
李元惜不得不再次叨扰主持,借来身干衣裳,叫他去换。回来时,孟良平正拿着曲直,仔细丈量船体破损的长度。他手法娴熟,顺序清晰,看上去一点都不像门外汉。
原来这个水监还真有几把刷子。李元惜心想。
“夜里风凉,你再多添件衣裳。”
“不用。”
“忌寒,忌冷,必须换。”
孟良平停止手里的动作,抬头看她:“李管勾,你为什么这么关心我?”
关心?
开玩笑!
“你有什么可让人关心的,”李元惜把衣服扔到他身旁的蒲团上:“你把披风借给我,自个儿着凉了,要是半夜发烧,修船还不得再拖个三天五天?”
话是这么说,却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脸在微微发烫,但愿孟良平看不到——但怎么可能看不到?他伸过手来,猝不及防地在她脸上点了下。
就这轻微的触碰,叫李元惜立刻跳出几步远,手要做拔刀动作,腰胯里却空空如也。
“平日里也这么防人吗?”
“平日里没人对我动手动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