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那奸细极善逃遁,飞檐走壁不在话下,两人一前一后追了一炷香的功夫,前头甩不掉后头的,后头的追不上后头的,比拼的全是体力。
“干娘贼!”李元惜骂了声,管它脚下是什么路,只图近路。
京城有些人家为了防范小偷翻墙,在墙头用荆棘圈层栅栏,这路奸细不走,李元惜攀爬上墙头,发狠踩了下去,取了捷径,追上奸细,再勾起一丛荆棘飞踢到他身上,在他往开挣扎时从墙头跃下,迅猛地踢出一脚,直踹得他前扑了几步。
两人过招,奸细招架不住李元惜的强攻快打,一个不留神又被她抓掉蒙面的黑巾,眼看就要走投无路,一扇门里突然走出个扎着发髻的小娃娃——
奸细眼疾手快,一把掳过他,袖口抖出一把匕首,横在娃娃脖子前。
娃娃吓得大哭,胡乱挣扎,刀刃带出血来,吓得李元惜动也不敢动,娃儿的爹娘见这场面吓得当时瘫倒在地,又哭又嚎。
李元惜明白,这奸细是在和她谈条件。可巧不巧,巷口突然涌来一群巡军,朝他大喝一声,奸细把娃儿往角落里摔去,掉头就跃上墙头,蹦窜两下,跳进赵万街。
巡军慌忙上前去抱那娃儿,交给父母去医治。这人如此心狠手辣、不择手段,叫李元惜恨得牙痒,跟着也翻进去。
此时,赵万街街道中央位置,名花魁们一人撑着只花伞,排成长长的队伍,婀娜多姿地走过,一个个粉黛胭脂,花香撩人,像是漩涡般,吸引着街道两边的男女老少为她们奔跑喝彩,一轮轮鼎沸的声浪将赵万街掀上巅峰。
在这样的街寻人,犹如大海捞针。
街头街尾有商户们捐的灯油,熊熊火炬中飘下一缕缕灰烬。李元惜伸手接起,竟有一片残留着黑衣的布料。
看来奸细已经“改头换面”了。
李元惜穿行在人群中四下寻找,不想,先找到了雷照。这厮正提着篮子撅着屁股,捡花童们抛洒向人群的花儿,不仅没有维护交通,反而把人赶这里来赶那边去,恼地人们多出怨言。
李元惜揪着他的衣领,猛地把他拎起来。
雷照压根没想到李元惜竟会到赵万街来,他吓了跳,赶忙嬉皮笑脸地解释:“俺、俺是看这些花儿好好的就给踩了,觉得浪费,拿回去给咱街道司用,绝不是想送孔丫头!”
“人家伤心的时候你送烟花,高兴的时候你送花,明儿我叫孔丫头端端正正站你面前,看你到底要献什么殷勤。”李元惜怒说:
“去,召集兄弟们,沿街细心地去找,凡是腿脚不利索的,尤其是新受伤的,都给我抓回来。”
“得嘞!这就去!”
李元惜一把扯住他,补充交代:“那人右眼有刀疤。”
其实,她心知,凭青衫们的本事根本不可能抓到奸细,不过,他们动静大,配合着巡军和衙役捕头们的搜捕,能逼迫奸细尽快完成自己的任务。
什么任务?一是传信,二是刺杀派去下达指令的监丞,让孟良平的计划部署无法实施。
她记得离开的两位监丞中,其中一位和她有过一面之缘,负责江南路水路。要去江南路,须从南熏门出城。
李元惜急忙动身,往南熏门找去。
说来,也幸亏她料想得准确,她人还没到南熏门脚下,就见到了负责江南路的那监丞。被李元惜打伤腿的奸细跟在他身后,从袖子中抖出匕首,随后,伸手搭在他肩上——
在西夏游牧的大草原上,传说狼偷袭人,就会把前爪搭在人肩上,人回头瞬间,就会被咬破喉管!
可想而知,监丞回头会发生什么!
十万火急!
还不能提前打草惊蛇。
旁边面摊桌上放着一筒筷子,李元惜拔了一支,稳稳地朝奸细掷去,不骗不巧,正好从奸细掌心贯穿而出。
他猛地扭过头来,李元惜的第二支筷子已近到眼前。
“啊!”
他失声痛叫,眼里黑血混合着些粘液流出,只听得风声呼啸,一股萧杀的刀气削到他脖颈——
“李大人住手!”
巡军紧急叫停,那切面刀才在削掉他脑袋之前停了。李元惜愤愤地把刀扔回面摊案板上去。
李元惜一把把江南路监丞拎在身后,看着巡军们包围奸细。
这时,雷照领着青衫们也赶了过来,擦着头上的汗:“大人,俺们一路照过来,没见找人,敢情你要找的是这厮啊!”
雷照朝奸细挥了挥拳头:“害俺们一阵辛苦!”
“这边没事了,你们赶回赵万街去,那边人潮拥挤,疏导好交通,不能出事——雷子,先把花间事放一边去!”
“俺晓得。”雷照红着脸说,带着青衫们折身回去了。
这一通对话引得奸细对李元惜多有注意,一介街道司管勾不该有能擒拿他的本领。
能流窜在京城盗听消息的奸细,都算得上是西夏奸细中的精英,他们头脑里记得多名重要人物的画像,李元惜作为李士彬的独女、取了野利黑屠项上人头的人物,自然也在其中。
“李元惜?”他认出人来,不禁冷笑:“李大将军的独女,金明砦哪个不认识?那么高傲的人物,如今跑到京城避难来了!真是上天眷顾你,让你暂时躲过一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