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惜在洞元观祈禳,是为国泰民安,那时的京城,某一处地下暗渠中,民,并不安。
男子面目狰狞,像只饿狼般扑起去,手里攥着一把脏土,冲黑衣人眼里揉去。
不成想,实力差距太大,他还未到近前,腹部挨了一脚,整个人后飞出去,趴在地上。
“告诉我,你拐来的孩子运到京城,要卖给谁?”
“卖谁……卖之前谈好的买家啊……”
他深知打不过,调转身子就逃,然而,下颏随即被死死捏住,同时一颗冰凉的药丸子滑进他嘴里,黑衣人两指捏着他的喉咙,只往下一推,他便不由自主地咽进去那颗药丸。
这不是什么好东西,打从下肚的那一刻起,腹部就一阵绞痛,一阵阵的,痛得他几乎要昏死过去,倒在地上不住地打滚。
地下沟渠阴冷潮湿,他用来烤鼠肉的柴火不添新柴,燃尽就熄灭了,周围黑得伸手不见五指,黑衣人更像是鬼魅般,抓牢他的恐惧。
“你拐来的孩子运抵京城,要卖给谁?”
一样的问题,这次人贩却无力再拒绝了。他手上沾过孩子的血,从不觉得死人是多大的事,只有厄运降临在自己头上,他才感到彻头彻尾的害怕。
“我不知道我的买家是谁,只知道把货卸在他们指定的地方,会有个乞儿给我钱,买卖就做成了。”
他说着,吐出一口腥血。
“是鬼……”他一狠二狠,咬牙供出来:“是鬼樊楼。”
如此,黑衣人才拿出解药来。他狼吞虎咽般地舔完了了最后一点药粉,像被抽筋了似的翻过身,四仰八叉地躺着,大口喘气,发麻的头皮钻了无数只跳蚤般,但他无力伸手去瘙痒。
京城四面八方汇聚的臭水就在他身底淌过,可他却觉得,这是最让人踏实的气味,闻到它,意味着自己还活着。
“你想办法,让买家浮出水面。”黑衣人冷冷地说。
“我会死得很惨!”人贩喘息着,紧接着,从黑衣人口中,听到个让他再度崩溃的消息——解药,他只吃了一半!
“你时间不多了,尽快行动吧。”
“我要解药!我要活着!”
“我会一直看着你,等你做完事,我自会给你。”
平地生起微风,人贩知道,黑衣人已经走了。他躲进这地下暗渠,想着避过风头再出城,没想到还是被人寻到,只有一个可能——那人早在他下暗渠前就在跟踪他。
更可怕的是,这来无影、去无踪的坏东西,居然要他和鬼樊楼做对。
他狠狠地捶了两下酸疼的肚子,起身,掏出火捻子,重新点燃柴火。耗子被烤焦了一半,另一半还滴着血。
“妈的!”他骂一声,心烦意乱,再次和衣躺倒,干瞪着眼,想着引蛇出洞的办法,为此,他只能再走一步险棋。
出了地下暗渠,孟良平立刻褪去黑衣,瞅着四周没人,便回都水监去,顺路去给蛮伢买了串糖葫芦。一进门,蛮伢便欢叫着奔向他,拿了糖葫芦先往嘴里送了个糖山楂,顿时满足地眯起眼来。
“平哥哥,好甜好酸哦。”
钱飞虎正帮他收拾屋子,一边拿鸡毛掸子给书架除尘,一边说道:“大人,以后有这种买办东西的事,你交给我做就好了,不需要自己亲自去跑一趟。”
“不妨事,在府衙里闷了一天,我也想出去走走。”
“惜姐姐是街道司管勾,京城哪条街道好玩,她肯定最了解,”蛮伢歪着脑袋,好奇地问孟良平:“平哥哥为什么不约惜姐姐一块散步?”
这话问得钱飞虎欢喜,连忙搭话:“我听说今晚李管勾去了洞元观,长公主邀去的。”
“你想说什么?”
“祈禳法事第五天要放河灯,大人可以和李管勾一块去放,一者祈愿大宋国泰民安,边境安宁,二者祈愿都水监和街道司……”
“不需要!”孟良平利落地打断他,“事在人为,都水监和街道司的作为,不是一盏河灯能左右的,何必为它浪费时间!长公主是无事人,你也是吗?不要故弄些玄虚!”
钱飞虎退出寝房时,孟良平又叫住他,叮嘱:“明天我不在时,带蛮伢上街各处转转,总闲在高门大院内,不会有什么出息。”
“大人放心。”
翌日,都水监和街道司都无大事发生,各项公务都在有条不紊地处理,各城门、军巡铺也筛查着出城的百姓,暂未发现任何不妥。
人贩张驴儿浑身脏臭地爬出暗渠,尽量避开人耳目,上街寻找一个小哑巴。这小哑巴正端着个破碗乞讨,忽然被他抓了一下,看过去时,张驴儿正比着手势,叫他跟上。
张驴儿找到酒楼后放置的泔水桶,有人经过,就装作捞取些吃食充饥。小哑巴过去了,他低声说道:
“想不到,官府布下天罗地网地要抓我,你还愿意来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