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司内,青衫和从役都被召集回来,一时拥挤异常。他们也是刚从雷照那里听说了钱家田庄的事,待李元惜一回来,便一齐簇拥上去,询问事情进展如何。
当听说吹针伪医已进开封府大牢时,捕头带着差役奔赴钱家田庄时,雷照兴奋地直蹦起来。
“坐下!”孔丫头训斥他,手里拿着新捣好的草药,准备给他手臂伤口上抹:“旧伤还没愈合,又有了新伤,再这样没轻没重地蹦跶,喊疼我也不管了。”
“别别别,你管!俺老实坐端正还不成嘛!”雷照听话照做,跟掉蜜罐儿里般,笑得合不拢嘴。
小左故意揶揄他:“雷大哥,依我看,你是故意伤着自己的。”
孔丫头红了脸,埋怨着轻推了她一把,雷照则敞开嗓门,光明正大地给自己脸上贴金。
“嘿,左姑娘,这都被你看穿了,俺雷照确实是故意受伤,这在周瑜黄盖那里,叫苦……苦那啥……”
“别苦了,你这一身肉,一个血窟窿一勺蜜,甜得很!”董安起哄,大家热热闹闹地寻着雷照的玩笑,开着开着,雷照也羞得挠头直笑。
“你们都讨厌,大白天的说什么不要脸的骚话!”话没说完,就痛得嗷了一嗓子,原来是孔丫头给他包扎时,故意使了点气力,他伤口吃疼了。
“故意的是不?一个血窟窿一勺蜜,是不?”孔丫头揪着绷带问他,雷照连连求饶:“兄弟们都是光棍儿,不懂事,不会讲话。”
“你懂事?”
“俺懂。”
“你不光棍儿?”
“俺不光……”雷照一愣,望着“盛气凌人”的孔丫头,一时怂了胆,面色烧成酱猪手的色儿,他挠着后脑,悻悻承认:“俺光棍儿。”
转而,他一张停不下来的嘴又来找李元惜诉苦:
“大人,你不晓得那老东西怎样欺负俺,他拿他那个绣花针,给俺耳洞里扎啦,边扎边问俺怕不怕。俺大丈夫,一身正气,怕他作甚。后来,那老东西也服俺了,说俺是他平生见的最硬的硬汉……”
“大人,雷哥是不是又吹牛啦?”一个青衫笑问。
“你们看,这是什么话!”雷照抬手,佯装要打他:“吹牛不是败坏俺名声吗?俺雷照从来都是实话实说……”
“好了,都消停些。”李元惜说道。
虽然老鬼被抓捕,可她所见的那股街痞势力着实让她意外。街道司就是在街道上干活的,少不了要与那些街痞碰面。若是他们寻衅滋事,街道司又该怎样保护青衫?她眼见着此时如释重负、兴高采烈的青衫们,再看看雷照一身绷带的模样,一阵阵心悸和担忧,她当真不愿意看到,自己的人因为正直,而再被伤害。
张乐福在人群中高举起手,兴奋极了:“大人,本来兄弟们都很害怕被报复,战战兢兢的,都不敢靠近河边。这下好了,吹针伪医进了大牢,我们就没啥好怕的了……”
他的发言立刻引起青衫们的欢呼,但牛春来看出,李元惜似乎仍有些顾虑。
“大人?”他小心地问,这群青衫里,办事最稳妥的,便是他了,李元惜想了想,交代他抽空去城外烟火作坊,买些飞得高的窜天猴回来,分给大家。
“大家如果遇到危难,就点这窜天猴,是街道司的,看见了,都会去救的。”
对此行为,大家都认为不过是求万无一失的措施,也高兴地接受了。
接踵而来的问题,便是三百人的队伍,今天是否仍然出动完成委托。
“今天歇了,对外说,我李元惜今日生辰,举司庆贺。私下里,我们两百青衫一百从役,还从未欢聚一堂,今日就算旬休,都去休息吧。”李元惜说道,嘱咐牛春来:“你多带几个人,一起去购置窜天猴,出门时换身衣服。”
周天和代她再做一番安排,李元惜则先行去账房,同小左说些不与外人知的私密话。
自送老鬼进开封府后,孟良平便在人眼皮子底下消失,许多方势力都遍寻不见,小左也担心着他的安危,首先问的,便是孟良平的去处。
“他这个不知名的侠士,会不会已经回冷院了?”
“有可能,但我不知晓。”李元惜拿出铜钱镖,递给小左:“你瞧,这就是孟良平使的暗器,这两个相嵌的铜钱镖,是一前一后掷出的,前者要击落老鬼的银针,后者则是要击落前者,迅疾有力,精准狠辣,难得一见。”
“想不到,他不仅治水厉害,连个小铜钱都能玩得这么出神入化!”小左连连赞叹,这叫李元惜些许吃惊,她取回铜钱镖:“你不恼怒他引诱雷照涉险吗?”
心内的纠结,迫使李元惜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给小左细致地讲了遍,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她想知道,旁观者如何看待此事。
“姐姐是想听我的真实想法,还是想让我照你的意愿,说些孟良平的好话?”小左古灵精怪地问,惹得李元惜扬手要打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