猪的腹部缝着条血红的东西——像是肉肠。
“不对!是浸了血的裤带!大人,这里面有东西!”周天和仔细辨认后,斩钉截铁地判断。李元惜接过斩马刀,对着裤带轻微挑动,裤带崩裂,溅出脏水,逼迫所有人都退后了几步躲避。
猪腹剖开,果然,里面有东西,准确的说,是有人!他蜷缩在猪的腹腔中,双目紧闭,口鼻处都是脏污,一张脸憋得紫青,神情痛苦。
“是小五!”
牛春来叫出声。
李元惜抓住小五的肩膀,周天和抓着他的双脚,牛春来扶着他的腰部,平平稳稳地将小五捞了出来。
“大人,他是死了吗?”牛春来问,小左分开人流,忍着腥臭,上前去帮小五摸脉,这才大喜:“虽然脉象很弱,但他还活着。”
众人雀跃欢欣,牛春来帮他清理了口鼻处的污物,不断地按压胸口帮助他呼吸,董安提了桶冷水,喊声“醒”,便全数给小五泼洒上去,这才换得小五激灵一下,大口地吸进气流,醒了过来,见头顶一颗颗脑袋都乐呵呵地看着他,再看到李元惜,他心里的委屈便绷不住,抽泣几次,终于哭出声。
原来,小五跟着他认为的那两位公差出了街道司,本以为是要去开封府的,后者却非要说,杜衍审出,老鬼还在开封府后墙墙根下埋着些金银,可当定罪的证物。小五因此信了,抱着看惊奇的心态,跟着两位官差去后墙根下挖珍宝,万没想到,刚到后墙那里,说了几句话,不待他呼救,他就被捶晕了。
“大人救命,他们根本不是开封府的差役,他们是杀人魔头!他们说,你忘了教训,就要让你想起来,并刻骨铭心!他们要让你永远找不到我,给吹针伪医定不了罪!”
“忘了教训……”周天和沉重地看向李元惜:“大人,是鬼樊楼。”
除他们外,谁还敢如此大胆?李元惜对凶手的身份一点都不意外。
“为什么把你装到猪尸里?”她问小五,小五哇地大声嚎哭。
“他们要活活地憋死我!而且是死在街道司所有青衫的手里!这里经常有水流冲击,把我缝进猪尸里,我逃不走,只能时常被水泡着。我不敢说,我小时候经常下水玩,能憋得了气,但没憋过这么久!恐怕你再晚来一小会儿,我就真活不成了。”
“李大人,你不是说,五丈河浮尸的事儿了结了吗?那为什么还有人要报复咱们?”小五抽噎着,所有人都看着李元惜,他们的目光像一把把审问的尖刀,插在李元惜心口上。
她早已气得忍耐不住:“师爷,鬼樊楼的暗渠闸口,你清楚吗?”
周天和吓了跳,慌忙摇头,也不知道是不清楚,还是拒绝告诉她。
鬼樊楼直接威胁到青衫的性命安全,如果得不到制裁,街道司人心惶惶,如何是好,可如果按照李元惜的手段去制裁,又岂能合法合规?
小左忙拽住她的手臂:“姐姐,这事我们报官吧——”随即在人群里找到开封府的两名公差:“你们也都看到了,鬼樊楼威胁到青衫子的安危,如此嚣张的恶势力,杜大人怎么能容忍它蛰伏在天子脚下?”
青衫和从役众多,他们的意见却不统一,有的要和鬼樊楼死干到底,有的却想躲着走,井水不犯河水。这其中,后者占多数。各位营长都极力安抚人心,公差向李元惜抱了抱拳:“大人,小五既然找到了,可否先请他去开封府辨认老鬼?之后我兄弟二人定会将他安全送回街道司。”
“小五?”李元惜看向小五,小五竭力止住了哭泣。
“大人,我想清楚了,吹针伪医是谁,我不认识,也没看到过,开封府我不去了,从今往后,与任何鬼都划清界限,没有瓜葛,”他顿了顿,沉痛地低下头去:“我辜负了你,辜负了街道司,但我还年轻,我不想死,也不想胆战心惊地或者。大人,小五今天就脱了这身青衫吧。”
小五的想法,在街道司内激起许多共鸣,有青衫和从役也嚷嚷着要脱掉青衫,离开街道司。
他们的心思和害怕,李元惜怎会不明白?可她又怎么情愿,就此放过给老鬼定罪的机会?
“小五,你想走,我自不会强拦着你,但我有句话你要记着:你躲,并不能改变你曾见过吹针伪医行凶的事实,鬼樊楼依旧不会放过你。”她转身,面对着人头济济的青衫和从役,以及围观的百姓。德阳县来客和孩子们,也挤在人群里看着她。
“天下所有事,但凡你想做成,都不可能没有恐惧。我见过成千上万的兵卒,明知上阵便是死,有的甚至尿了裤子,却没一个愿意逃。为什么?你们大家各自去思考。”转头,她吩咐小左,去小五花名,若谁想脱去青衫,一律准许,不得挽留,月钱按天数计算,立即发放。
“你们要走,尽管走,我不会责怪你们,但街道司从今往后,和鬼樊楼杠上了!它吓不倒我,也吓不倒留下来的青衫!”说着,李元惜剖开人群,向外走去,她不知暗渠闸口在哪儿,但自信,只要从五丈河的泄污口去找,一定能找到鬼樊楼所在,揪它到地面上来说事:“我们有眼睛,能看到所有不法不规,我们有嘴巴,能说出所有肮脏顽劣,谁要挖掉我们的眼睛,割掉我们的嘴巴,我们就让他的狼心狗肺,曝晒在烈阳下!”
然而,走出人群去,迎面却见到了一人,玉面仙容,一身道袍,手持拂尘,安静地望着她。一向注重礼节的她,颔首致意。
“杨总管?”李元惜意外,这个时候,杨总管来找她作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