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刻馆愚忽然丢开照片。只见那叠薄薄的胶纸在烛圈之间的间隙中滑行穿过，然后抵达顾寻的脚下。他只要稍稍低头，便能够清楚地看到照片上的所有细节。
“骨癌想要实施报复，顾长生想要取代我在馆禾馆的地位。独一无二的替身他们找好了，剑走偏锋的路也铺垫完成。此刻就差一个能够证明那个‘替身即是我’的第三方。而很显然，卓钰成了他们的最佳人选。在得知我是屠杀卓家一脉的主谋，卓钰一定会如同当初的沈至臻一样反叛……”
馆愚语气不显波澜地述说，整个人的气质仿佛变得颓废而懒散。
她没有停顿，并将事情分析到极致。她眸子清明，对顾寻坦白道，“我已经没有胜算了。他们能找到一个钟玲，就能找到第二个。失去灵力的我如同困兽之斗。除了能坚守在馆禾馆内这片荒芜的黑暗中已然做不成什么事情。等到顾长生选定的那个替身从反叛的卓钰那儿得到我的灵力，便是得到馆禾馆认可的一天。顾寻，到了那一天，馆禾馆的众生是‘看不见’我的。如此，你还有什么理由要选择我，又有什么信心认为我能够与你达成协议去处理骨癌和顾长生，取回你的尸骨？”
顾寻愣住了。他直直地看着馆愚平静的脸，一时之间心中充满了极端复杂的情绪。有质疑，有迷惘，有坚定。
不可否认的是，他心中是有动摇的。不然不会在听到馆愚的连翻质问之后显得那么慌乱无措。
或许的确正如馆愚她本人所分析的那样，什么胜算也没有，但是顾寻捂住心口，确定那处温暖的地方有一个信仰。
而他全部的信仰来自于他的祖母南宫墨——只要是祖母所看中之人，不管对方身份是高贵是低贱，也不管是聪颖还是愚笨。顾寻都会选择无条件地去支持。
更何况，被祖母所记挂的这个人是馆禾馆的管理者。
顾寻不信一个当了这么久馆禾馆馆主的人会那么容易被一个赝品所打败。馆愚是神秘且不可思议的，她原本就是一个充满传奇色彩的人物。
于是，便是在那一刻，顾寻的眼中充满着不可动摇的坚定。他道，“您一定会做到的。因为馆愚——无所不能。”
这句话中饱含着深深地信赖和崇高的信念。
馆愚定定地瞧着这个不卑不亢的小小少年，深色的眼眸中闪现过惊讶和赞许。
不过片刻，她平淡的嘴角渐渐勾出一个闪耀而自负的笑容。
看到这个笑容，顾寻就知道他赌对了！
“顾寻，你很有趣。”馆愚忽而语气缓慢道，“你将是我所遇到的人当中，最有趣的一个。”
顾寻闻言，十分谦逊地鞠了一个躬，“在没来拜访之前，我便已经听闻前辈是个十分厉害的人物。纵然是顾长生已经找到了替代品，卓钰当真反叛逃离，我也坚信前辈不会没有半点后手。更何况……”
他顿了一下，忽然压低了声音道，“您还有庄尧。”
馆愚的眼皮猛然一跳，她抬起头来看向顾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