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将在原地站了几秒后,毅然决然地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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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娜取消播放,向后跳了几段记录。她对父亲去参加作战会议的内容不感兴趣。在那场会议上,西里西亚人确认晨曦星的人类政权与岩层帝国达成了某种协议,中立世界的瓦解已经迫在眉睫,并明确建议自治联盟立即执行全面撤离——尽管一天之前全面撤离的准备工作就开始了,但没人愿意就这样放弃世外桃源。
在晨曦星上躲过了帝国突袭的人们总是抱着一丝战争还很远的幻觉,他们过惯了纸醉金迷的生活,不肯轻易回到外面那个血污弥漫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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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月8日,标准时间23:50,沙瓦迪亚市航天港
大撤离已经开始一段时间了,但是由于遭受重创的自治联盟、联邦以及准备不足的晨曦星本地外星种族缺乏大容量运载舰,待撤离人员一直拖到现在仍剩下大约三分之二滞留在晨曦星。自治联盟使团已经全部撤离了,武装部队的家眷们正在陆续登上航向撤离舰队的穿梭机,而一般平民和晨曦星本地的霸主秩序高等种族居民仍然在遥遥无期地等待。
依据西里西亚人的情报,人类的进攻已经进入了倒计时——虽然自治联盟方面不知晓确切时间,但最后才撤离的武装部队能全身而退的希望几乎为零。霍兹上将为了安抚军心,把自己的家人安排在武装部队眷属序列的最后顺位。
祁娜隔着舷窗向外望去,无穷无尽的人海从灯火通明的航天港发射区一直延绵到目力之外的夜幕中——普通的民用穿梭机无法脱离大气层,因此绝大部分人必须在此等候军队的救援。自治联盟撤离区隔壁的联邦撤离区,在阿兹查特人的带头下已经乱成了一团,人数不占优势的联邦军队费力地维持秩序,但收效甚微。
穿梭机在自治联盟陆军防线上空悬停,等待下方清空着陆区,而后迅速降落,开启舱门。霍兹上将站起身,从自己的妻子开始,依次拥抱了自己的家人。他把祁娜抱起来,举在面前认真地看了几秒,低声说道:“女儿,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责任。男人负责为帝国和自治联盟开疆拓土,女人则为种族延续繁衍后代。这是铭刻在我们基因中的义务。”
祁娜垂着头,不知该说什么好。
随后,霍兹放下女儿,看了看芭丽雅,便转身走出穿梭机。作为一名军人,他将坚守到最后一刻。
“武运昌隆,血脉延绵!”
越过正在闭合的舱门,霍兹回身朝着家人敬上军礼。
“pavalch!(爸爸!)”
作为家里年龄最小的孩子,身材瘦弱的祁娜从正在闭合的穿梭机舱门的狭缝中挤出来,扑进霍兹怀里,“azk`katotchrveazquita-komslendour.(我是高级将领的女儿。)azkiglushtzyeedoruznonsthultzazquita-aflosecumcesuvallrian(我应当在这里保护自治联盟).”
霍兹被这个叛逆的女儿气得七窍生烟。但穿梭机已经升空了,时间紧迫,驾驶员无论如何都不能在此时返航。
“浑话!战斗不是你们女人的事情!”霍兹一把将祁娜从身上扯下来,甩到一边,“你给我坐下一班穿梭机撤离!不许……”
正当上将对女儿咆哮的时候,人群里爆发出一阵惊恐地尖叫。紧接着,人海沸腾了,前一刻还在拼命往航天港里面挤的联邦待撤离人员突然之间慌不择路地向外奔逃,顷刻间冲垮了自治联盟设置的隔离带。
霍兹转身抱起女儿,以免她被慌乱地人群踩伤。在视野的边缘中,他看见无数光点突然出现,洒向正在升空的穿梭机群。一瞬间,死亡的焰火撕裂夜幕,燃烧的残骸如同雨点般坠落下来。
“helaf!(妈妈!)”祁娜声嘶力竭地哭嚎着。
“人类的进攻开始了!”霍兹抱起女儿,一边迈开大步奔向一架正在准备起飞的“雷暴”反重力炮艇,一边向驻防军队下达命令,“快!疏散平民,寻找掩体!”
混乱中,上将被什么东西撞了一趔趄,恰好看到第一颗“陨星”划破夜幕,刹那之间便笔直地纵向贯穿航天港高耸入云的树状发射塔。那栋雄伟的建筑物在轨道轰炸面前如同被拍碎的饼干一般,在一连串轰然巨响中分崩离析。
作战会议考虑过人类直接使用轨道轰炸的可能性,但大家都认为人类至少会投鼠忌器,为避免对星球基础设施造成大规模损毁而放弃使用这种不分敌我的攻击方式。现在看来,他们都错了——前一天还在与自治联盟把酒言欢的晨曦星人类政权,今天已经下定决心,要把外星种族赶尽杀绝,无论代价多寡。
来自太空轨道的动能炮弹轰击地面,震耳欲聋的声响掩盖了一切声音。天旋地转,世界刹那间被扯成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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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娜结束了播放,那段恐怖的经历她不想再回忆一遍。临近轰击中心的她之所以能活下来,是因为霍兹用自己的身躯替女儿挡住了轨道轰炸产生的冲击波和漫天纷飞的残骸,而后又在坠落中以自己作为肉垫护住女儿弱小的身躯。
当祁娜在弹坑底下醒来的时候,霍兹早已死去多时,人类军队正在城市设施基础模块中逐层清剿。她挪不动穿着作战装甲的父亲,只好卸下他头盔上的全息记录仪,转身逃进黑暗。
霍兹是一个典型的苏瓦里安人,死板,倔强,高傲,完全不容许家人对自己的意见表示反对。他无数次狠狠地践踏祁娜的梦想,让她一度觉得将来自己一定会和父亲决裂——但今天他救了她,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当祁娜在他冰冷的怀抱中醒来时,心里只有懊悔和仇恨。
那天,人类从她身上夺走了一切,只剩下一副被愤怒支配的躯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