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抹得好,抹得好,这个观字果然抹得好。好一个无来无观。”
不想,婆婆听到此间,却又连连击掌。这是婆婆第二次击掌赞好了。
“入观非入道,入道亦非入观。有无观名,其实并无二致。”婆婆接着说道。
“婆婆解得好,解得好。我家师父所以抹去‘观’字,正是此意。婆婆真乃隐世高人也。”
天峕说着,竟面向婆婆连连拱手。颇有道友千万,知音难觅的感觉。
“嘿嘿,小哥奉承老身来着吧。就一山野俗妪,小哥却说什么高人矮人的,老身可经受不起小哥这般高抬。”那婆婆嘴说经受不起,却是眉眼含笑,分明很享受年轻道士的“高抬”。
“婆婆,并不是小道曲意奉承。这无来无观,可叹道门中人身入道门,心在道外,因此还没有一人解得。反倒是是婆婆身在道外,心在道中,反而一语中的。”
“老身也不过是说顺了嘴,信口开河罢了。哪里有这许多讲究。小哥适才竟欲舍命而救老身。无来无观,却证道门高义。”只享受高抬也不对,投桃报李,婆婆回赞了天峕几句。
“婆婆谬赞,婆婆谬赞。”听得婆婆这般夸奖,天旹嘴说谬赞,却难掩心中喜色,“小道舍命,非为证道。无非是事由小道而起,小道所为,补过而已,补过而已。那里值得婆婆这般夸赞。”
年轻道士说到后来,眉飞色舞,只差没飞起来了。
“这般所为,不为证道,而证人之厚德,更是难能难得。诚如老身刚才所言,这世上如小哥这样给老身让路的,也只小哥一人了。也或还有那些从老身嘴里打听许多,尔后却想置老身一死的。只不过上了仙山,到底有些忌讳罢了。”
听得婆婆这样说,天旹倒也不觉得太过意外。但凡上峰盗土之人,莫不是“己之所欲,勿使人得”。婆婆出没此间,所知颇多。而于他人而言,自已已知,必不想他人再知。于是乎过河拆桥,人之本性也。
天旹叹了口气。
师父说过,入道奉神,锻体修行,最在乎的就是这个“修”字。而道门中多重“入”,重“奉”,重“锻”,偏偏轻淡了这个“修”字。殊不知前三者都只是“行”,是“作”,是“为”。而独这个“修”字,无行而行,无作而作,无为而为。
“诚所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小道不仅因此而识婆婆,且得与忘年交厚,诚乃小道之幸也。”
“小道士,老身粗鄙,也没给你个好脸嘴。你真的不觉委屈了?”
“婆婆哪里话,教之于人,不在曲直,而在其得。小道身受婆婆教诲,得到婆婆指点,受益匪浅。又有什么可委屈的了。”天旹嘴上这样说,肚子里却又翻白眼,贫道入道门好歹也十几载,与您老计较,不是显得贫道欠“修”了么。
“嗯,小哥即这样说,老身就当真了。”婆婆说着,眉眼都是笑。
这一番互相吹捧,要是旁人听了,是有那么点肉麻。不过,天峕道士拍马之技直线提升,有一阵子了,没有被婆婆打脸。
一老一少亲近起来,交谈甚欢,甚至还有几分相见恨晚的意思。吃了婆婆的冷洋芋,又接着吃天峕身上带的馍。拿出一个来,在岩石上一磕两半,你一半来我一半。就着口水话,津津有味,细嚼慢咽。
“你既然说老身所解,正是你家师父之意。”那婆婆话锋一转,问道,“既无来,又无观,小道士你,却又来此做甚。”
“这个……”天峕不想婆婆会有此一问,怔过一怔,“贫道此来,其实是受人之托,实非得已……不不,其实是贫道是心甘情愿……不不……”天峕嗫嚅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哼,说什么实非得已,却又什么心甘情愿。老身听不明白。”
“这个……是贫道没说明白,只是这其中缘由,贫道自己,也多有不明不白之处。”
“自己都不明不白,你也不必再说了。”那婆婆听得很不耐烦,“倒叫老身跟着你糊涂。”
“是,是,小道说得不明不白,就不说了,就不说了。”天峕如遇大赦,随即陪着小心问道“婆婆,贫道刚才……”
“你刚才是要问有没有第三种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