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信任 (2)(1 / 1)

回响 东西 0 字 2022-01-05

想做卡列宁那样的人。当年他读托尔斯泰的小说《安娜·卡列尼娜》时,对卡列宁故意不跟安娜办离婚手续耿耿于怀,没想到现在他也得面临这一难题。

手机叮咚,他拿起来一看,是她发过来的一张合影。他依稀记得昨晚拍了好几张,但她只发了她拍的这一张。这一张里没有她,也就是说她主动出局了,她再也不愿意出现在这个家庭的合影里了。他拨通电话,问她在哪里?她说楼下。他下楼,看见她坐在他的车子里。他说为什么开我的车?她说我不敢保证我的情绪不失控,关键时刻还是男人开比较安全。说完,她下车,绕过去坐到副驾位。他坐到驾驶位,说你要不要再考虑考虑?她说我考虑得都可以倒背如流了。他说有的婚姻是用来过日子的,有的婚姻是用来示范的,以前我觉得“过日子”重要,现在我认为“示范”更具社会意义,如果连我们都不守护了,那婚姻的信仰就会坍塌。她说但是,没有爱情的婚姻是可耻的。他说很遗憾,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你想要的那种“婚后情”。她说我相信有,就像你相信无。

他们来到西江区婚姻登记处,在等待区等待,谁都不说话,仿佛该说的都说了,仿佛谁说话谁掉份。直到工作人员叫了他们的名字,他们才站起来,走到离婚登记处办了手续。虽然他们的脑海都曾闪过十一年前在此领证的甜蜜情景,但很快他们就把回忆强行关闭,尽最大努力让脑袋保持空白。保持空白是需要毅力的,稍一松懈往事就会奔涌而至,瞬间把脑海淹没。他们好像在比赛潜水憋气,看谁能让空白保持得久一点更久一点,使自己看上去显得比对方更冷静,更不在乎,更没心没肺。她知道如果不爱了就别心软,谁心软谁受到的伤害就越大,而他也明白越脆弱越需要伪装。

出了大厅,她说如果你回家的话我就搭个顺路车。他想婚都离了,家还能叫家吗?但他没有纠正,空白的脑海顿时百感交集,连鼻子都一阵阵发酸,仿佛十一年时间是拿来浪费的,曾经的生活画面前所未有地清晰。他的心里忽然涌起一股悲壮感,在朝停车场走去时竟然想走出自豪感,但当他一头钻进轿车时,孤独感、被抛弃感和委屈感相约袭来,他禁不住伏在方向盘上失声痛哭。可他不能哭得太久,否则会引起她的怀疑。三分钟后,他抹干眼泪,把车开出来停到她身边。她习惯性地打开前车门,但在上车的一刹那忽然把车门关上,捏过门把的手仿佛被烫了一下,不经意地甩了甩。她犹豫着,甚至扭头遥望远处的出租车。他按了一声喇叭。她打开后车门,像一个陌生人似的坐在后排,不喜不悲,不卑不亢,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好像刚刚处理完一件公务。可是,车行两公里后她的脑海就决堤了。她说你为什么不坚持?他说坚持什么?她说坚持不离。

“不是你说要离的吗?”他窝了一肚子的火气。

“其实,我一直希望你坚持,从提出离婚的那一刻起。我希望你不要在协议上签字,可你不仅签了,签的时候还甩了一个飞笔,好像挺潇洒,好像彻底解脱了。别人离婚要么一哭二闹三上吊,可你一招都没用,生怕一用就像买股票被套牢似的。无论是生活或者工作你一直都在使用逆反心理,但唯独在跟我离婚这件事情上你不逆反。我知道你并不在乎我们的婚姻,虽然你口口声声说不想离,但潜意识却在搭顺路车,就坡下驴,既能顺利把婚离了又不用背负道德责任,既能假装痛苦地摆脱旧爱又能暗暗高兴地投奔新欢。好一个慕达夫,原来你一直在跟我将计就计。”

他气得用力踩了一脚刹车。嘭的一声,汽车被追尾了,一股冲力从后背传导至前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