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步伐缓慢,行若淙淙流水,曼步轻悠,我蹙眉望过去,嫌弃地扫了一眼,就好像他身周正是乌烟瘴气一般若瘟神降临。
  “这傻缺,谁啊?真骚。”
  “我前男友。”
  我愣住了,这姑娘以前的口味有点太……不过我不得不开始审视自己了——周琳这种口味,她以前还对我垂涎不止,我是不是也……
  想什么呢!我怎么有这骚男人这么骚?根本不着边好不!
  “就这个骚男人?你躲什么躲,他快过来了!”
  周琳突然扬起脸来,脸上满是骄傲的颜色,有些悠然自得地抽了一口烟。
  “我没躲,我在跟你暧昧呢……”
  我:“……”
  原来这厮是在跟我演戏,要我做假男朋友。
  那男的似乎也注意到了周琳,忽然他好像停了一下,见到周琳之后表情也甚是呆滞,脸上的那种骚气也明显地若天上乌云般消散了。
  这么仔细一看,这人生得倒是一般,也不算丑,有深黑的眉毛和一双比较耀眼的单眼皮,瓜子脸显得有些精瘦。若是他不骚,反而会给人一种神秘的感觉。
  可惜下一秒,这人脸上就浮现出冷嘲的模样。
  我和周琳缓缓下了台阶,与他擦肩而过。
  我闻到了一股比我身上还要浓的香水味。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啊?”我和周琳都掐灭了烟,行走在光秃秃的树下,这天刚刚下了雨,落叶倒是被雨水浸泡得腐烂了。
  周琳苦苦地笑了一笑,说:“当与一个人分手的时候,我反而不会骂他,也不会在脸上表现出恶心恶绝的样子,更不会表现出痛苦的表情,而是要告诉他他有多好,值得一个更好的另一半。”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跟我前任分手的时候,我骂了他好多,讽刺了他好多。”
  周琳调整了一下背上的书包,而后叹气道:“其实这也叫讽刺,但又不完全是。若是他脑瓜子笨,或者是我当时演戏演得太好,让他相信了,他反而不会改掉那时候的臭毛病,继续渣下去。”
  我似乎明白了她的做法——比起普通情侣分手时吵吵闹闹打打骂骂,她的做法似乎更为明烈倔狠,更为恶毒。若是我分手的时候我前任数落了我一番,说了我身上的臭毛病,我以后反而会考虑改正。但是周琳与她前任却不同,周琳此举实则是害了她前任。
  但仔细想来,她又是无辜的,因为这并不叫迫害,只是一个自私的谎言而已。
  “那你为什么方才又摆出那么高傲的态势来?”我问她。
  周琳脸上笑得得意,“他前些日子被女友甩了,被骂得特别狠,我听胡娇娇说了之后觉得特别解恨,我的目的都达到了,我为什么还要继续装下去?况且,分手之后最为痛快的是让对方觉得我比他过得好,这是最大快人心的。我交了男友,我男友学习那么好,最主要的是长得比他帅,我为啥不自豪?”
  我:“……”
  服气!佩服!五体投地!
  我微微一躬,道:“大佬,请喝茶。”
  “滚。”
  “对了。”我又说,“你方才那么慌慌张张下楼梯这是要干啥啊?你说要耽误我事儿?到底有啥事儿啊?”
  “无事不登三宝殿,看来还是被你看破了。”周琳挑逗一笑,忽然脸上又泛起了羞涩之意,“其实,我觉得跟你一起的那个小哥哥还挺有内涵的。”
  “内涵?小哥哥?谁啊?”
  “就今儿坐你旁边的那个。”
  我差点栽倒在地。
  “那个啊……”我无奈笑笑,“他叫高远,通信专业的,住我楼上的楼上。”
  “好像我之前在哪里见过他……”周琳捏着下巴,突然眼睛雪亮,“对了,我想起来了!那日我去三教找你要资料,你带我去考研教室里面,他就坐你后边!”
  我倒是突然想了起来,周琳当时找我要资料,高远懒懒地抬头看了她一眼。我不知道这妹子为什么要问这个,于是我问:“他怎么了?难不成,你喜欢他?”
  周琳咧嘴笑道:“有好感。”
  “嗯嗯,那就好。”我长舒一口气。
  周琳不爽道:“你为啥这副模样啊?”
  其实我有点不好启齿,我也不知道这姑娘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
  “他也是GAY。”
  周琳脸上倒是没有惊异的神色,倒是把我给惊异住了。
  我呆呆地看着她,良久之后她大笑了起来。
  我:“……”
  “原来真的是这样。”周琳大笑不止,捂着肚子,“这个世界真的是怎么了?我的妈呀!肖哲,我觉得好搞笑哦!其实当初我就应该猜到了,我也的确对他有好感,其他的啥也没有,没想他还真的是!”
  “所以你并没有真正地喜欢上他?”
  周琳鄙夷地瞥了我一眼,说:“什么跟什么啊?都说了只是好感,我跟他又没有说过话,也不知道他的为人举止,我都不了解他,凭什么喜欢他啊?就好像在路上看到一个帅哥,忍不住多看几眼一样,更何况……他长得一般般,没你好看。”
  “那就好。”其实我方才还真有点认真了,害怕周琳有点重蹈覆辙。
  我沉了沉脸色,与她入了餐厅,之后问她:“阿琳,我能问你件事儿吗?”
  周琳放下书包,“说吧,啥事儿?”
  我有点不好启齿,毕竟她之前跟我说起过,但她当时并没有把真相告诉我,如果再问她的话,我怕她不耐烦。
  但是我还是忍不住问了:“你为什么……叫我远离董威?”
  周琳听了后,脸上笑容骤收。
  “不为什么,你远离就好了,这人不是什么好东西,你最好远离他。”
  “我觉得他对我挺好的啊。”
  “这你就不懂了,有些人的狐狸尾巴还没露出来,总之,我劝你远离他,胡娇娇也是这么跟我说的。”
  我莫名其妙,去买饭去了。
  周琳之前跟我说起过叫我不理会董威,还说尤其是我这类人,我真的搞不懂这是什么意思。
  下午法国概况课的时候,很多人都闻到了我身上的香水味,于是频频抬头看我。
  我当时还莫名其妙,目光疑惑地看了所有人。
  就连我前面的周琳也是捂着嘴笑,正当Cécar说起“quelqu’un de parfumé ?(有人喷香水了吗?)”的时候,我才知道他们为何发笑。
  Cécar说完这句话,所有人又齐齐看向了我,我尴尬地低下了头,恼道:“看什么看?考试考试!”
  Cécar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走到我身边,在我耳边轻轻对我说:“Il semble que tu te sers de même marque de parfum que mon copain.(你用的香水好像跟我男友的是同一款。)”
  好在他说的声音很小,而且用的是法语,听力不好的人就算听见了恐怕也是一头雾水,但是他这么说,我还是羞红了脸。
  于是我嘻嘻笑了,没有回他。
  这把我当成什么了?把他男友都提出来了,这不是分明试探我是不是同性恋吗?!
  我的天!我有那么明显?这么容易被看出来是同性恋?!
  我得好好思考下人生了——
  Cécar把试卷发下来,我发现除了最后一题是作文之外,全部都是选择题。作文倒是比较简单,前面的选择题……好像他在课堂上都讲过,不过大部分我都记不得了,会的只是那么几个……
  糟了糟了,这是要挂科的节奏!
  于是我四处张望,看看附近有没有人能够帮我,找来找去发现还是前面的周琳比较靠谱。周琳的成绩在班上算是比较好的,最起码中等偏上,而且对于期末考试她总是认认真真地复习的,若是她肯帮我,我肯定能过。
  我心里在发毛,双手出着汗,于是咬牙在我的超大橡皮擦上写了几个大字:把答案写在橡皮擦上。
  之后我鬼鬼祟祟地用余光“搜罗”着Cécar的背影,待他从我身边走过后,我连忙将橡皮擦一扔,扔在了周琳的桌上。
  好在声音不是特别响,Cécar也没有转过身来,周琳倒是惊了一跳。
  我差点没笑出来。
  周琳看了看那橡皮擦,微微回头,给了我一个鄙视的神色,于是擦干上面的痕迹,将答案抄了上去,扔给了我。
  当天晚上成绩其实就已经出来了,Cécar身为法国人,效率却高得惊人,一个下午就把试卷改完登上了教务系统。
  我当时还在小肚皮面前负手来来回回走动——小肚皮懒懒趴在地上,我走到它面前时,它就连忙抬起头摇尾巴,我走远后又立马趴回了地上,待我又走回来时,它又连忙抬起头,使劲儿地摇尾巴。
  这一幕我记得如此清清楚楚,是因为严晓明那个傻缺在沙发上捂着嘴笑,把这一幕给录下来了……
  “你笑什么?!”我瞠目瞪了严晓明一眼,语气恶毒,惊得小肚皮站起了身,夹着尾巴跑去了浴室。
  严晓明听我一声,立马收回了手机。我知道这人心里有鬼,于是我大步上前,抢过了他的手机。
  “出去!”浴室里传来周肚皮惊天呐喊,使我差点没拿稳手机掉在了地上。
  我心里发毛了,一边感谢着老天爷放过这手机一马,一边在思索着厕所里蹲坑不关门的那厮出了什么事情。于是我缓缓上前,正见小肚皮哀叫着夹着尾巴跑了回来。
  我:“……”
  我前去关了浴室的门,在外边问周肚皮:“喂,怎么了?干嘛对它那么凶?”
  “我拉个屎都要来舔我,舔我腿也就算了,还来咬我的裆,幸好老子把裤子脱了,不然下边小命不保!”
  “噗!”
  我捂着嘴笑了出来,正想看看严晓明的表情,发现他正如嗜血恶魔似地突然出现在我的身后,伸出手来好似一个讨债鬼。
  我吓了一跳,差点跌进了浴室看见“前面机关扫射,后面炮火连天”的周肚皮。
  “你吓死我了!”我怨道,“你干嘛啊你?”
  “拿来,手机。”
  我仰起头,将手机藏在身后。
  “不给,除非你把刚刚录的视频删除了。”
  “行,先拿来,你又不会开锁。”
  “你要骗我,我打死你。”
  严晓明拿过了手机,白了一眼道:“我哪敢抗旨不尊啊,真的是。”
  说着他解了锁,把刚刚录的视频给我看。视频里的正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的我,以及听了无数次“小肚皮你的钱掉了”而无数次抬头的小肚皮,还夹杂着严晓明“叽叽喳喳”的偷笑声。
  我嫌乏味,于是把视频删了。
  “你来来回回走什么啊,快把我给绕晕了。”严晓明拿过了手机,重新回到了沙发。
  “我怕我今下午的法国概况过不了……”我哭丧着脸,与严晓明睡在了同一沙发上,用抱枕捂着头不敢露面。
  周原捂着肚子从浴室里出了来,嘴里抱怨着:“肖哲,以后你做饭能不能别放这么多辣椒!”
  在这个房子里人人都是我祖宗,怨起我来了呼叫大罗神仙都行不通——
  我立马直起身,说:“我下了考场就回来给你们做饭,你们倒好……”我指着严晓明,“一个成天死赖在床上牙也不刷澡也不洗衣服也不洗,”继而我又指着躲在角落里无辜的小肚皮,“一个成天拉屎让我捡狗屎,”最后,我怒目瞪着周肚皮,“一个下了班大爷似地上了桌,张开双腿张大嘴巴大口大口地吞,最后还嫌弃我做得不好吃!这个保姆,我不当!”
  “阿哲,你们成绩出来了,刚刚有人给你发消息。”周原拿起桌上我的手机打量了许久。
  “真的?!”我连忙从沙发上跳了下来,刚刚的火气全然消失。
  我前去拿过了手机,发现周琳给我发了两则消息出现在了屏保上:
  【法国概况成绩出来了,我90分!】
  【没想到这么快!(笑哭)】
  “我天!这么快!”我解了锁,立马登录了教务系统,心急如焚查了成绩:94分!
  “啊啊啊啊啊!”我跳了起来,周肚皮吓得抖了抖,“没想到我全是抄的,而且还是周琳妹子的,比她还考得多!”
  我在想也许是因为我的作文比她写得好,而前面的答案基本上与她的大同小异。
  但我还是选择不把成绩告诉周琳,不然她看了,还不得掐死我——
  我蹦蹦跳跳去了内房,开开心心把书拿了出来去了书房,关上了门闭关修炼。
  心情好的时候干什么事情都比较顺心,复习起来倒是没有之前那么吃力。
  晚上十一点的时候,周原过来敲门来了。我前去开了门,发现他端着一个碗,里面放着一碗面,此时清香四溢,芗泽凌人,热腾的气流冲上了鼻端,催起了我的食欲。
  因为里面是红红火火得有些恍恍惚惚的红椒遍布!
  “晚了,吃点夜宵吧,今晚上我见你都没怎么吃,一个法国概况把你担心成这样。”
  我温软一笑,接过了。
  “小心烫手。”
  我小心翼翼把面放在了书桌上,狼吞虎咽地吃了几口,之后我余光瞥见周原正直勾勾地看我,我吃面的动作立马停下,半截面条挂在我嘴上还没有入嘴,便口齿不清地说:“看我干吗?”
  周原笑了笑,说:“没干嘛,就是觉得……你吃面的样子,好……好……蠢。”
  我又开始了我的招牌动作——翻白眼。
  之后我开始了“温柔模式”,慢吞吞地吃了起来。
  “我还没吃呢。”周原突然道。
  我继续吃着,边吃边说:“怎么,还要我喂你?你自己去锅里寻去。”
  “被晓明吃了。”
  “那个好吃懒做的,什么时候能贤惠点儿?”我停下筷子不吃了。
  “好了,你别恼他了,他心情不好,大病初愈变得懒惰也是常事。”
  “我当时病着还能坚持着复习呢,到他这儿,倒成了林黛玉了。”
  我吃剩下一半,把碗推给了周肚皮,“我不吃了,你吃吧。”
  “不,我要你喂我。”周原咪咪笑,凑过脸来。
  我一巴掌扇了过去。
  “干嘛打我?我就要你喂我!”
  “您能不能别这么矫情?少奶奶!”我把擦嘴的餐巾纸扔在了周肚皮的脸上。
  “我过几天就走了,你就不能对我好点儿?”
  “好吧……”我心想着某人既然都把话说到这份儿上了,那就依了他吧。
  我硬着头皮夹起面,放进了他的嘴里,他脸上笑容得意,好像得了什么便宜似的,我就差就把筷子插进他喉咙了!
  喂他吃完这碗面后,他指着桌上的葡萄说:“现在喂我葡萄。”
  我忍!再忍!忍一时,风平浪静!
  我拿起一个葡萄,慢吞吞将葡萄皮剥了,放进了他的嘴里。
  谁知道周肚皮一口含住了我的手指,舌头灵活地将葡萄卷进了喉,咬都没咬一下就吞了进去,之后贪婪地舔着我的手指。
  我的脸忽然一红,迅速将手抽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7点更新。
  ☆、2017/12/15
  现在我可以肆无忌惮地冲刺了。
  越到后面, 我心里就越慌张。其实那些道理都懂——如何缓解自己的压力, 如何给自己解压, 如何让自己保持平静的心态去面对考试,以及如何将失败看做成功的开始, 这些道理我们从小都懂得, 可是当面对战场的时候, 每当想起充满着不确定的未来,我们往往都会战栗。
  虽然结束了所有考试(除了荆老师的法语笔译之外), 我的压力并未真正减少半分。政治虽然背完了, 但我还是不认识它们, 那些字眼也不认识我, 就好像形同陌路的陌生人一般,或者是见过面了, 第二次却忘了。
  背单词背得我口干舌燥, 我微微出声,却如同在呐喊般撕心裂肺, 好似全身都没了气力。还有恶魔一般的十九大报告,全法语版,一些比较专有的新词我都拿出来背了,以及十九大报告法语版我全部通读, 每天早上湖边都站着勤奋的我。
  上午十点的时候我妈打电话过来了, 一开始我没有问好,也没有待她问我现在考研进行得如何,一开头我就问:“姑父道歉了吗?他有发现我把他微信拉黑了吗?”
  虽然现在我不感觉到心痛, 但是那日他那番话语,我感觉着实可恨,恨意深入骨髓,让我恨不得翻脸不认人。
  我妈说:“没有,我们也讨厌他。”
  我冷冷一笑,“那就好,你们站在我这边讲话就好,我怕就怕在你们觉得我年轻不懂事,在他面前说他的好话而诋毁我。这样的话,我还真的就翻脸不认人了。因为他当时真的是太不讲道理了,就算表妹当年考高中的时候,我还是为她鼓劲,即使她的目标是全市最好的高中,即使我觉得她考不上!但是我觉得姑父的话太不考虑后果了!为什么要这样说我?为什么要打击我?你不知道我几斤几两为什么就咬定我考不上?他算什么东西?伪君子一个!落魄的跳梁小丑!”
  由于我妈在锻炼自己的普通话,所以我全场用普通话爆的粗口。我的普通话本来就比较流利,讲道理或者骂人一气呵成,从不拖泥带水。我妈听了我的话后,停顿了好久,一时半会儿也想不起来要跟我说些什么。
  “我只是想知道,你过得好不好。”
  妈妈一句话,倒是让我完全没有脾气了。
  我过得很辛苦,日子很苦,虽然有人疼我爱我关心我,但是我觉得心里还是很难受。那种恐惧感越来越近,我根本就不能平息心态好好面对考试。
  但我还是忍着泪水,淡定地说:“你放心吧,我过得很好,就是压力比较大,你们最近还是少打电话来吧,我可能有时候看不到,有时候也怕吵到我,等我考完研我再好好跟你们说。”
  “你姑父的事,你别放在心上。”我妈说,“当年你堂哥小学都没毕业十多岁就出去碰了一鼻子灰,你姑父在外边有所成就,你伯父就打算依靠他,让你堂哥跟着他干。那时候穷,你堂哥穿得破破烂烂的,你姑父带着你伯父和堂哥去了工厂报名。在路上的时候,你姑父突然偷偷对你堂哥说:‘平儿,一会儿到工厂的时候不要叫我姑父’。当时你伯父听了骂了你姑父一顿,带着你堂哥就走了,两家人五年都没说过话。”
  “这事儿我听过,不就是嫌弃我哥穿得破烂穿得脏吗?”一听说姑父的那些肮脏事儿,心里的恨意倒是掩盖了我心中的痛苦,泪水也止住了,“所以你们一直都知道他是什么人对吧?”
  我妈说:“嗯。”
  “早说啊!”我气得原地来回走,“妈,你要听我把这些年的委屈都说出来吗?”
  “委屈就算了,就算不说我大概也知道是什么,只能说这人太恶毒了,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真的很虚伪。这些过去的事情就别管了,反正他也不能联系你,你也不能看到他,你倒是换得了耳根子清净,就当他不存在好了。过年回去你看见他就绕道走,看他能怎么样,他还能说你没良心不成?他又没给过你什么。”
  “我知道了妈,你好好上班吧,我要学习了,我考完研再跟你说,有啥事儿你给我发微信说,别给我打电话,因为在图书馆怕影响他人。”
  “好,我知道,你好好保住身体,劳逸结合,没钱了跟我说,记住每天吃早餐,午饭要多吃,晚饭也要记得吃,回宿舍早一点,早点儿睡,晚上睡觉别玩手机……”
  “好了,妈!别啰嗦了!”我真的实在是受不了我妈的啰嗦,虽然是出于善意,但是我早就听腻了,尤其是现在我心情不好的时候,说话特别直。“我都知道了,我挂了啊,有啥事微信说。”
  我收起手机,回到了座位。我倒是没开始复习,咬着笔头目光灼灼,想着要是我姑父不亲自跟我道歉的话,我是绝对不会跟他说半个字的。
  我也是有尊严的,就算你瞧不起我一家子,你也不能跟我说这样伤害人的话。
  更何况,你也没啥了不起的,我也没见你家财万贯,你也只不过是一个高中生,就是社会阅历比我高,这些年也没见风生水起,我一个本科生可以把你鄙视入了尘埃,没什么好嘚瑟的。
  ——————
  中午的时候我开启了午休模式。
  其实这几天我都有午休,每当高远午休的时候,我也就跟着睡觉了,然后下午一点还得把高远叫醒……
  以往我午休根本进行不下去,因为图书馆的光线太亮,而且我没有午休的习惯,稍微有点脚步声就能把我吵醒,或者让我睡不着。
  可是我这些天实在是太累了,每天早上我来到学校之后我都要疯狂回了宿舍,借助林韵杰的化妆品,遮瑕。
  以前我很反感男的化妆,现在我倒是娴熟起来了。对于我来说,遮住脸上的瑕疵就好,让自己看起来精神点。但是那种花里胡哨妖媚邪惑的妆我自然是接受不了的,有些人化妆不仅遮住了脸上的瑕疵,还把自己抹得白得跟个面粉娃娃似的。
  好在林韵杰的化妆包里,没有那种让人白得死人的BB霜。
  总之,一整天无时无刻我都是困的,只有午休的时候睡一会,其余时间我都在坚持着。
  我就好像一匹驮着数百斤重的货物的马,此时受不了任何心理刺激,也受不了任何的伤寒病痛,好像这些东西都是最后一根压死马的稻草,稍有伤害,我便崩溃。
  我是疯子,但是我需要人们的理解。
  今天中午无论怎样我都睡不着觉,可能脑海里想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但是越是想睡着,就越是睡不着。
  因为人一旦把睡着当成是一个目标,而不是放松心情什么也不管的话,这样反而会睡不着——为了睡觉而睡觉,是很难睡着的,尤其对于我。
  我睡觉的时候一般都会褪去外套,穿着我那件灰色的毛衣,用外套盖住头,以掩盖外边强烈的光线。
  二十分钟后,我还是起来了,没打算再睡,去了楼梯抽了根烟,同时刷了刷朋友圈。
  在最上边的朋友圈是高远半个小时前发的。他发了一张照片,我看着那照片里面的人有些熟悉,我连忙点了进去。
  一个穿着灰色毛衣的人,用宽大牛仔黑色外套盖住了头,前面一大摞书足有一尺高,书的旁边是一个透明水杯,那人正“安详”地睡着,宽大的灰色毛衣看起来体格很是庞大。
  那不是我吗?!
  我看了看文字部分,看了后很想把高远揍一顿——
  【从第一天认识他开始,
  就说从来不会睡午觉的,
  但为了考研,这货累了。
  (捂脸)……】
  我好气又好笑,气的是偷拍我不经我允许发我照片到朋友圈,笑的是高远发这条朋友圈好似在昭告天下心疼像我一般的那些考研狗们。
  所以我也没必要发脾气了,反正我没露脸。
  我看着那宽大的外套,那外套好像在说:就是不给你们看见我的脸。
  我微微一笑,心情倒是舒朗了不少,保存了图片,把高远的朋友圈截了个图,同时把这两张图片发了朋友圈,配上了文字:
  【这绝对不是我,
  这么大坨。(微笑)】
  很多人点赞,但严晓明永远都是第一个点赞第一个评论:【辛苦。】
  我有点想落泪——我心累,身累,视觉累。身边那水杯貌似也是一样,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似乎它见我天天如此,都觉得累了。
  我回到座位,拿起手机把朋友圈给高远一看。那厮傻笑着捂着嘴,我则揍了他一顿。
  晚上我跟他去吃饭的路上,我跟他说:“明儿你们就好好考六级吧,我安安静静在图书馆里面复习,到时候来图书馆的人会少点,倒是换得我眼帘子清净。”
  “你真不去考了?”高远低下头看我,咪咪笑。
  “我已经决定了,我现在就是个疯子,放个屁都得掐着时间放。”我脚步走得有些快,高远这么高大个人,还勉强着吃力地跟着我的脚步,“还有八天!我该咋办!”
  “要不在湖边坐坐吧。”高远笑着说,“我看你……”
  傻子都知道后面他没填充的内容是什么,无非是“你快要崩溃了的样子”。
  我看他的表情复杂,带着些许挑衅,我停下来,一脸无奈,哭丧着脸说:“你现在还嘲笑我。”
  这时候天色已经黑了,黑幕盖了下来,仅有路灯照明。波光粼粼的湖面,整个图书馆都被吞噬其中,在荡漾的湖面上悠悠荡着。外人看来,这图书馆好是宏伟,就像是皇宫一样。而我看来,那湖中的图书馆,就像是埋藏着许多尸身的皇陵。
  我还是选择坐在了湖边,高远则与我扯着一些无聊的话题。
  高远说:“你们都坚持下来了,就我没有,如若我当时坚持了下来,恐怕现在也跟你一样。”
  我没说话,叼着一根玉溪,意味深长地抽着。
  高远又说:“三月份决定考研,坚持了一个暑假,九月份的时候你叫我别考了,一边面试空乘,一边考研,最好放弃一方,当时我还把你骂了一顿。后来我决定不考了,这事儿我还觉得是我的错。”
  我还是没说话,他盯着我看了好久,又说:“当时决定考研的时候,第一次搬进教室,那场景还历历在目,当时一番热血,半年后换得全身清冷,就像死尸一般沉寂了。其实我放弃考研,一半是为了自己的空乘梦,一半是因为自己真的累了,进行不下去了。而且考那个学校的大神太多,身边就有好几个与我竞争,我觉得太压抑,就放弃了。”
  我将烟头扔进了湖中,还是没说话。
  高远实在受不了现在的窘局,不耐烦道:“喂,你傻了吗?好歹也回一句啊。”
  “我知道,我当时是开玩笑的,你当时骂我也是开玩笑的,我根本没放在心上,你放心吧。”我转过头对他微微一笑,“你的这番话,倒是让我觉得,考研决定得晚,并不是一件坏事。”
  “也许吧……”
  我们的青春有太多的烦恼,梦想、金钱、爱情、压力、势力,可是总结起来,我们无论怎样,对也好,错也罢,都是为了第一个烦恼。
  有多少人为了它折断了双翼?
  我不敢想象,我的双翼还未长全,却要飞那么远,而且远方的远方我还不知道是什么风景,倒是让我踌躇不定。
  “走吧,吃饭去。”高远搂起了我。
  我懒懒地站起身,真诚地对他说:“至少奋斗过,不要后悔就好了。”
  似乎我这句话说得正是在理,我准备走时高远却一直停驻在原地。凉风吹动着他的衣角,蹿入了他单薄的衣物,却也未令他寒冷半分。明亮的灯光下他欣长的身影好似有些萧瑟,屹立在那里,让我想起了风中不倒的丰碑。
  我也站在原地,目光在他身上逡巡。久久后,他忽然抬头,对着明亮的灯火一笑,笑靥绽放在那明丽的灯光里。
  ——————
  今晚上周原没有来,还不如说,他好几天没来了,因为我前几天晚上根本不在图书馆,反而都在他家。
  我问了问严晓明,严晓明给我发消息说周原已经累瘫了,在床上睡着了。周原叫他在晚上八点的时候叫醒他来学校陪我,于是严晓明问我要不要叫醒他,我却拒绝了。
  我不想周原成为我的负担,我也不想成为他的负担。我只想要随心而活,随意而活,尽可能做到轻松自在,即使我现在根本就不轻松自在,但若是他在我身边打扰我,我会更加不轻松自在。
  我知道他是要去日本了,想多留些时间来陪陪我。
  我也知道我考研在即,他想在我身边盯着我,怕我精神上出事情,也能在身边为我做点事情,比如为我打气。
  但是我不想他那么累。
  晚上我也是手忙脚乱的,有时候思绪根本跟不上。感觉很多时候脑子里根本就装不进那么多东西,装得多了,就好像会炸裂一般疼痛。
  那种压力、知识充斥着大脑的时候,就很容易让人崩溃,好在我已经忍受住了。
  尤其是在董威找我出去谈话的时候,我就更应该掩饰住我的情绪。
  其实学习的压力倒是让我忘了那天他的举动,即使那件事情仅仅发生在前两天而已。
  我没有心思去想他说得那番话是什么意思,也不管胡娇娇,或是周琳,或者是林韵杰叫我离他远点到底是什么意思,我也不管他那天的举动到底怀着什么样的目的——总之,今晚他说什么,我就听什么,反正我的心思根本不在他的身上。
  董威仍旧穿着衬托出自己高大身材的风衣,学习的压力也让他的表情在我看来也是云里雾里,倒是让他憔悴了许多。
  我站在他的对面,却没有看他。
  “那天……对不起了,我只是……崩溃了而已,才说了那番话,做出那种举动。”董威的语气有点畏畏缩缩,战战兢兢,但是听语气倒是可以辨别得出来,这语气是认真的。
  我根本没有辨别能力了,所以勉强地相信了他的话。
  “没事儿,谁都有崩溃的时候,我能理解。”我说话的时候根本没有看他。
  “看你的样子,还是没有原谅我,都怪我,说了那样没有脑子的话,没有想过你也在高强度复习,你的压力也大,对你说了那样的话,也会给你造成影响。”
  我真的很想问:董威,你为什么那天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