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熙六年四月
宫里发生一件震惊朝野的事。
毓宁殿的一个宫女竟然私藏利器, 在为皇帝奉茶时行刺皇帝。
所幸皇帝谨慎，迅速抬手抵挡，最终只是伤了胳膊, 行刺的宫女被禁卫带走, 服毒自尽不曾招供一句。
勤政殿
各位大臣都匆忙敢来，内务府总管, 已经被封为亲王的平王亦在其中。
这次霍谨博被刺杀，还是被宫女刺杀，平王这个内务府总管难辞其咎。
一向温和的平王都忍不住骂人，究竟是那个傻x想害他。
霍谨博站在御案后, 面沉似水，暴怒道：“皇宫就有人敢行刺朕，朕还出得了皇宫吗？”
平王忙道：“皇上, 微臣未曾察觉到刺客异常，请皇上降罪。”
九门提督文靖昆也道：“皇上，微臣会加强京城的戒备。”
“皇宫是朕的家，朕若是在家里都无法确保安全, 朕如何能安心！”
霍谨博扶着受伤的胳膊, 道：“从今日起, 内务府全面彻查皇宫所有人，凡是身份存疑之人，一律让其离开皇宫, 朕只要家世清白之人。”
平王拱手道：“微臣明白。”
“二哥，朕知你仁善，朕将此事交给你便是不想有人公报私仇, 多作杀孽, 只要没有确凿证据就不可要人性命, 让其出宫归家便是，该有的银两补偿一律不得少。”
“皇上仁慈。”
“还有刺客的身份，交给刑部去调查，朕很想知道，究竟是谁一直在惦记朕。”
刑部尚书赵立言应声道：“微臣必定给皇上一个答复。”
霍谨博点头。
等众人离开，成晗菱从后面走出来，替他换药。
方才他的动作过大，胳膊处的纱布上又有血渗出来。
成晗菱心疼道：“弄个小伤口便是，干嘛非要弄这么大的伤口。”
霍谨博轻笑道：“你当太医是傻的不成，小伤口可骗不过他们。”
成晗菱看他：“你这个计划真能行？”
霍谨博道：“一个小宫女都能刺杀朕，何况枕边人，朕可是怕死得很。”
这次刺杀是霍谨博一手导演，为的就是应付选秀。
他本意想废除后宫，但和成晟然商量后，成晟然直言绝无可能。
从朝代存在开始，后宫就存在，便是某个大臣家里也有后院，三妻四妾本是寻常。
霍谨博若是废除后宫，那些人怎么办，要不要跟着学，可他们愿意学吗？
这其中触动了太多人的利益，何况在大多数人心里，皇帝本就该广纳后宫，多多生些子嗣，好让卫国后继有人。
霍谨博若是废除后宫，就是和整个天下为敌，也是和众人的固有认知发生冲突。
那时候众人可能不会说霍谨博怎么怎么样，但成晗菱绝对会被集火，所有人都会指责她魅惑君主，妄图动摇朝廷根基，甚至还有可能弄出什么万民请愿书，让霍谨博诛杀妖后。
到那时候，霍谨博该怎么办？
派兵镇压？还是自行退位？
霍谨博听完成晟然的话，就知他做不到废除后宫。
成晟然帮他出了个主意，就是假意选秀，随意选几个人进宫，把大臣应付过去就行，反正霍谨博碰不碰她们，大臣又不能强迫霍谨博。
但霍谨博一口回绝了。
选几个人进宫，就得给她们名分，她们就是霍谨博的女人。
成晗菱看了会不会隔应？
那些女子进宫后就得守一辈子活寡，这对她们何其残忍。
成晟然很高兴霍谨博对成晗菱心意不变，但选秀这件事，他必须面对，不可能一直搪塞下去。
霍谨博思来想去，便想出了刺杀这一招。
他打算为自己找一个不怀好意，时刻打算刺杀他的敌人。
这个理由或许漏洞百出，但他不在意，他需要一个让朝臣即便知道不对劲也拿他没办法的理由。
刺杀这个借口正合适。
......
三日后，刑部尚书赵立言汇报调查结果，刺杀霍谨博的是梁王旧部，他们还有一部分残存势力保存下来。
这群人已经疯了，一门心思想要刺杀霍谨博。
早朝时，霍谨博怒声道：“这群人就杀不完了是吧！”
“皇上，这群人消失了五六年，如今又重新露面，实在太过嚣张。”
霍谨博道：“给朕在卫国各地张贴皇榜，凡是发现梁王旧部踪迹者，皆可到官府领取赏银。”
“梁王旧部一日除不尽，悬赏就一直有效！”
“是，臣等遵旨。”
梁王旧部的存在，严重威胁朝堂稳定，文武百官也想将他们除去。
只可惜，皇榜张贴了一个月，一点消息都没有，那群缩头乌龟又没了动静。
......
又快到选秀时间，大臣们看今日早朝霍谨博的心情还不错。
便有人出列道：“皇上，您看是不是该让户部筹备选秀的事了？”
霍谨博本来因为铭儿会走路了很高兴，颇有种为人父的成就感，但听到这话，他的脸色立刻就拉下来。
幽幽道：“爱卿是嫌朕活得太长吗？”
“微臣万万不敢如此想。”
“梁王旧部不知在哪里盯着呢，一个宫女都能刺杀朕，朕若是选了心怀不轨之人进宫，枕边人对朕有疑心，朕焉能有命在？”
“这，皇上可派人严查各个秀女的身份。”
“不如这样好了，朕把这件事交给爱卿去做，只要爱卿敢保证不会有居心叵测之人，朕就命人筹备选秀，爱卿觉得如何？”
“......微臣能力有限，恐无法担以重任。”
霍谨博冷哼：“既然如此，那就闭嘴。”
一时间，朝堂上无人说话。
沉默许久，又有大臣不甘心，出列道：“皇上，子嗣乃是根本啊。”
“你当朕的大皇子不存在？”
“可仅仅只有大皇子一人，这子嗣太单薄了。”
“朕和皇后还年轻，子嗣还会有的。”
“可......”
“众爱卿！”
霍谨博站起身，面无表情道：“尔等须知朕才是皇帝，只要朕在一日，皇嗣就永远是皇嗣，皇嗣永远不可能大过朕去，朕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尔等可明白？”
“.......臣等明白。”
霍谨博继续道：“你们若是真想让朕绵延子嗣，那就抓紧调查梁王旧部。”
“朕明明白白地告诉你们，梁王旧部一日不除，朕一日不选秀，朕不会拿朕的安危去赌。”
“朕已经有大皇子，不怕后继无人！”
说罢，霍谨博便离开了正清殿，安兴忙跟着离开。
文武百官面面相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看向皱褶一张老脸的周泽德。
周泽德叹口气，转身去勤政殿见霍谨博。
“周爱卿有何事？”
周泽德道：“皇上，只因梁王旧部的存在，就无限期推迟选秀，是不是有些太过看重他们了？”
霍谨博道：“那也比轻视他们强，周爱卿莫非打算让朕以身犯险，将他们吸引出来？”
周泽德摇头：“微臣并无此意。”
霍谨博语重心长道：“爱卿之心朕很明白，先不说梁王旧部的存在，你们总想让朕多些子嗣，子嗣多就一定好吗？”
周泽德沉默。
霍谨博继续道：“若非孝让皇后有先见之明，让朕幼时远离皇宫，周爱卿觉得没有生母护着的朕能不能在后宫活下来？”
“先帝总遗憾朕流落民间时间太长，但朕身处其中时，却觉得时机刚刚好，那时候的朕恰好有自保能力，可幼时的朕没有。”
“大皇子现在的身份就如同当初的朕，甚至比朕还要威胁，这宫里的皇子一多，便会有野心滋生，大皇子就会成为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
“都是朕的孩子，朕实在不忍看到兄弟相残的一幕，可这个位置又有致命的吸引力，朕没信心震慑他们，既然如此，要那么多子嗣做什么呢？”
“周爱卿，你和朕相识已久，朕不拿你当外人，才和你说些贴心话。”
“扪心自问，只要大皇子顺利长大，他又不是无能之人，哪怕他的能力稍差些，你们也会拥护他的，不是吗？”
霍谨博说得不错，在从大皇子出生的那一刻，他就是众臣心里最名正言顺的继承人，等他将来长大，他们这些人就会是他的拥护者。
周泽德终于开口道：“为了大皇子，皇上就打算一直不选秀？”
霍谨博道：“朕已经有了大皇子，今后他会是个合格的继承人。当然，如果梁王旧部被除尽，朕自然会选秀。”
最后一句，周泽德只当没听到，他没有再说什么就离开了。
他不算太固执的老顽固，对他来说，朝堂稳定更加重要。
皇子一多，朝堂势必会乱，先帝那会儿朝堂中党派林立的事情，周泽德还没忘。
他们怕的不过是皇子早幺，导致霍谨博膝下无人。
但霍谨博还年轻，他和成晗菱肯定还会有孩子。
如此一想，周泽德也不想再逼霍谨博，霍谨博现在能好声好气和他说话，周泽德若是依依不饶，只会恶了霍谨博。
看着周泽德离开，霍谨博松了口气。
周泽德用得挺顺手，他还不想换人，周泽德能不再坚持，自是最好。
毓宁殿
成晗菱正握着大皇子的两只手，一步步引导着他往前走，她脸上带着止不住的笑容。
九个月大的大皇子已经可以在大人的帮助下走路。
霍谨博和成晗菱这对年轻父母，参与了大皇子的每一个成长过程，大皇子的每次成长都让他们兴奋不已。
霍谨博进来看到这一幕，笑道：“铭儿想不想父皇？”
听到熟悉的声音，大皇子立刻扭头看过去，眨了眨眼睛，然后又扭过去头。
霍谨博也不失望，大皇子感情内敛，他从不会像六六那样缠着你要抱抱。
成晗菱道：“他睡醒有一会儿了，我就想着让他多练练走路。”
霍谨博拆穿道：“你是觉得好玩吧？”
成晗菱不服气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偷偷拉着铭儿走了好几次。”
霍谨博笑道：“谁让你总是起得太晚。”
“你要不要脸，我为什么起晚你心里没点数？”
霍谨博抱起大皇子，亲亲他的脸颊，一脸无辜道：“我们是真的不知道，铭儿对不对？”
大皇子还不会说话，只是搂着霍谨博的脖子回亲他一下。
这都是两位父母“教导有方”。
自从大皇子能听懂人说话，他们就开始向大皇子索要亲亲。
他们亲大皇子一下，大皇子就得回亲一下，不亲就一直缠着大皇子。
于是，大皇子就这么习惯了，亲一下就能让这对父母安静下来，大皇子应该觉得挺划算的。
成晗菱气急，这家伙就是仗着大皇子在，她不好把话说得太明显。
霍谨博得意一笑，将大皇子放下，扶着他道：“来铭儿，我们再走一会儿。”
成晗菱傻眼了。
“你从我手里抢走铭儿就是为了这个？”
霍谨博义正言辞道：“总弯着腰对身体不好，我是为你着想。”
成晗菱那个气啊，她眼睛转了转，幽幽道：“我腰好不好无关紧要，但我感觉你的腰要是不好，应该挺不好的。”
霍谨博：“......”
他扭头看看成晗菱。
搁这儿开车呢。
若云很无奈，他们是真的一点不忌讳，还有个孩子在呢。
说得霍谨博哑口无言，这下轮到成晗菱得意了。
霍谨博愣住不动，大皇子就懵了，他的小脚已经往前伸了，可为什么没动呢？他的动作也没错啊。
大皇子的小脸上满是疑惑，这已经超出了他的认知。
......
自从霍谨博以梁王旧部为理由拒绝了选秀后，卫国各地疯狂地抓捕梁王旧部，可一个人都没抓到。
时间一长，他们也就意识到霍谨博可能是故意的。
他们不敢找霍谨博，便想着让周泽德出言劝谏，但周泽德根本不接话，总是说大皇子如何如何。
次数多了，其他大臣也就明白周泽德是打算一门心思支持大皇子。
众大臣：“......”
他们就是想让皇帝选秀，怎么就这么难呢？
霍谨博那儿有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众大臣除非杀良冒功，要不然这梁王旧部一日不除，霍谨博就有办法不选秀。
众大臣看出霍谨博的心思，偏偏没办法破解，这心里的憋屈可想而知。
他们到现在都不知道霍谨博为什么不选秀，最后只能用不近女色来解释。
毕竟霍谨博只宿在毓宁殿，除了皇后，没碰过皇宫的其他人。
随着时间一长，大皇子越长越大，宫里不时有大皇子聪明孝顺的消息传出，且大皇子已经开始习武，身体康健得很，众大臣也就渐渐熄了自己的心思。
......
顺熙八年
大皇子三岁了
按照皇室规矩，皇子一律在六岁开始启蒙读书。
霍谨博也不想过早压榨自己儿子的童年，不过他的老岳父成运昶提议可以让大皇子开始锻炼身体，毕竟皇子的课业可不轻松，再加上大皇子身上承载着满朝文武的希望，他注定轻松不了。
霍谨博和成晗菱商量后，便同意了成运昶的提议。
于是，大皇子便开始跟着外祖父学武，他还有一个同伴——就是已经八岁的六六。
六六，大名叫成祁晔。
习武第一日，霍谨博和成晗菱也跟着早早起床，偷偷跟在大皇子身后来到校场。
天色将明，偌大的校场上，只有成运昶三人，自幼习武的六六看起来跟十岁的孩子差不多。
唯一不变的是他开朗的性格。
他见到大皇子，率先打招呼道：“大皇子表弟。”
成运昶拍了下他的小脑瓜，笑骂道：“你这是什么称呼？”
别看大皇子才三岁，但他情绪内敛，小脸上并无多少表情，看着比六六还成熟。
“表哥不必见外，喊我表弟就行。”
成运昶正要拒绝，六六就一口答应下来：“好嘞，表弟。”
成运昶扶额。
算了，孩子还小，等他大了自然明白这个表弟并非一般的表弟。
成运昶瞥了眼藏得并不专业的两人，低声道：“大皇子，老臣可不会因为皇上皇后在，就会故意放水。”
大皇子听言并不意外，他早就知道他父皇母后跟着来了。
这两人不仅藏得不专业，跟踪更是漏洞百出，大皇子都不忍直视。
“我也不希望外祖父放水。”
成运昶笑道：“那就好。”
反应慢了半拍的六六扬声道：“小姑来了，在哪？”
他兴奋地左右看看。
成运昶＆大皇子：“......”
自以为藏得很严实的霍谨博＆成晗菱：“......”
两人尴尬地笑笑，只得走出来。
六六立刻跑过来，拉着成晗菱的手道：“小姑，我很想你。”
成晗菱摸摸他的头，道：“小姑也很想六六。”
六六听到这话立刻跳脚，道：“小姑，我叫成祁晔，你可以叫我晔晔。”
霍谨博：“......”
臭小子占谁便宜呢。
成晗菱故意逗他：“还是六六好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