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大娘,二皮家在哪儿?我想去看看。顺便把车钱给他。”米乐说。
“哦,就前边不远,过两趟房就是。等我刷完碗给你送过去。”房东说。
二皮家也是那种传统的三间大瓦房,一个长长的平房里面隔出三间来,中一个是外间,两侧的是里间。估计是来了很多人,外间的门半敞着,一股股的烟和热气往外涌。进进出出的人每个都表情肃穆,米乐本还想要不要进去看望一下二皮的母亲,但看到这种场面,他也是很难过就别再添乱了。于是只站在院子里让人把他叫出来塞给他三百块钱,不管多少,尽点儿心意。二皮眼睛有些红肿,大约是哭的,他没推辞,把钱装进口袋又回到屋里。
米乐刚转身要走却被一个人拽住。回头看,是个年轻女性。
“我是二皮的嫂子”,还没等米乐发问,女子先说,“你是二皮的朋友啊?来,别在院儿里站着啊,进屋,上炕坐。喝点儿水,暖和暖和。以前没见过你啊,是哪儿人啊?”不由分说拖着米乐的胳膊往屋里拽。
米乐“嗯”了一声,“我,我今天才认识他,搭他的车来的。”
“哦。”二皮嫂子的尾音拖的很长,有点不太相信的拿眼角偷偷的上下打量着米乐。
这个很少有外人来的边陲小镇突然冒出一个这么陌生的女人,而且从穿着打扮来看还是个大城市人。这儿又不是什么旅游景区,她的出现总是带着那么点儿怪异,很惹人注目。
米乐在外间炕上稍坐了一会就被这些人看的觉得如坐针毡,想要起身离开。
这时,从里门开了,出来一个人。
男性,四十岁上下,身高一米七五左右,体形魁梧,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都没在外间停留一下,只是冲外屋的人象征性的点了一下头就闪身走出屋子。
米乐皱了一下眉,觉得这人颇有些眼熟,还来不及细想,二皮嫂子已经喊了声“康大夫”追出去。
哦,对,这不就是康大夫么。前几天在楼上往下看没这么清楚。没想到居然这么强壮,髋肩窄腰,完全不象米乐平时接触的那些整天沉溺在酒肉中日渐发福的中年人。应该是个很注重生活质量的人,平常经常锻炼身体。这么冷的冬天他只穿了个适合初冬的薄羽绒服。就在米乐犹豫着自己要不要也追出去这么会功夫,二皮嫂子已经又回到屋里。
“康大夫说怎么样?”米乐礼貌性的问。
“唉。”二皮嫂子叹了口气。
看样子是真不行了。米乐想,自己还是走吧,但又觉得出于礼貌是不是应该再待会儿,就默默的在炕边儿坐了会儿,听他们七嘴八舌的商量老太太的后事。那场景好像当年母亲去世时一样,整个房间里的气氛很凝重,空气里充斥着各种劣质烟草燃烧后的味道。所有人的面孔都在浓重的烟雾里若隐若现,面对面都没办法真正看清对方的面孔。
米乐被这里的空气呛的咳嗽了半天,实在没办法继续待下去了,也没必要再待下去,忙逃也似的离开了二皮家。路上心里还想着,要是走的时候二皮还方便的话,还是让他送吧,给他赚点儿钱。
米乐悠闲的在镇上逛了逛。镇子真的很小,称之为镇,的确是名不副实。只是由垂直交叉的两条短街组成,每个街边间或有几个小店,一个是卖日常杂活的,里面内容简直包罗万象,从锅碗瓢盆到油盐酱醋,烟酒糖茶到笔墨纸张,基本上生活必需品都能在那儿看到身影;一个是卖些简单的农机具,还有一个没有招牌,只用红色的油漆在门框上方写着,“顺意小吃”几个粗粗的大字。看来这应该是镇上唯一的饭馆儿了,门口还很正式的挂着一个破旧的幌,看颜色原本大概应该是红色,只是已经被灰尘和油腻污的已经看不太出来,上面的布条也不齐整,长长短短的随风乱荡。里面一个人都没有,不知道他们做谁的生意。
米乐本想找人打听一下康大夫诊所的位置,但是刚走过位于十字路口的饭馆向右一转她就清楚的看到了一个白底儿红字的招牌,“康乐诊所”。应该就是这儿了。
米乐没着急进去,先在诊所周围兜了一圈,一是想看看周围的环境,二是想考虑一下进去之后的开场白。
诊所不大,但对这样的一个贫困小镇来说也足够了。占了三间瓦房。从格局上看应该和二皮家差不多,但是它冲外的门开在最旁边的一间屋。每个房间的玻璃窗户都很大,虽然玻璃边缘上都有一层厚霜,但是透过中间还算通透的部分还是能比较清楚的看清里面的陈设。前面两个房间没什么特别,和其他的乡村诊所差不多,两三张木质的桌子,几张诊床,一个年轻护士在给一个老者打点滴,一个年轻医生正伏案写着什么。离门最远的第三间房间拉着窗帘,没法看见里面是做什么的。
米乐想,可能里面就是二皮说的,有B超之类的仪器吧。
米乐推门走进去,房间里的人都抬起头看着她。大概有几秒钟的寂静,从他们的眼神中米乐更加确定这个地方真的是很少外人来,三个人的脸上都写着都惊讶和好奇。还是医生先反应过来,“你,来看病的?哪不舒服?”
米乐笑了笑,走到医生跟前,说,“我不是来看病的,我找康医生。”